琴川以到,十方明伏狼之上也只是小半日便到了,少女远远的便看到长亭以北立起的一面栈旗,那地方便是城外的客栈了。
琴川临近姑苏,自是一番江南寻常景色,这一路上也见的颇多了,也并不觉得什么好看。琴川城之上,一条细流穿城而过,依傍着水势形成了一条以河为中心的城镇,湖心之上有一石亭,犹若在这溪流之上点上了龙眼。
顺着这条河流可一路前行,经过沙洲,继续顺流而上,行上几十余里,便可直达姑苏。
因为此地以丝绸布匹为最,所以多有商旅买些上大几船布匹,送到各处。据说京城就很兴这地产的料子,就算是削尖了脑袋,争破了头皮也不一定能拿上一匹。也是如此,所以也才有传言,京城有几个世家用专船托运这琴川的绸子,也是因为如此,在这走南闯北的行商中偶有几人成了富贾。
不过,这也都是后话了。总的来说,便是琴川贯通南北,货物多会经过的一个小城镇罢了。
到了妖不该待的地方了。
十方明将那初成的神识海展开。让小白钻了进去。
后者因为已是灵契仙兽,所以自可遁入到契主的神识海。
只是小白反常的没有贫嘴。有些让十方明不大习惯。
它一句话也不说,就自顾自的钻了进去。自发的去歇息了,似乎是累得懒得搭理自己。
自己的身子有那么重吗?……
十方明自己也摸不着头脑。不过她也不打算去打搅她了。确实有的时候她也挺能闹腾的,烦的别人耳根生茧倒也不是不可能。
只是她不会承认。
远远的,眼尖的伙计便看到远处那徐徐走来的女孩。
“颗管打肩的歪?”一句当地的方言。
这地方也是吴语,只是听起来又与先前繁庄附近有多有不同。不过这倒也颇有一种特殊的风味。
这栈子本就开在水道边上,总有商旅客卿旅途经过,十方明要打探消息,自然会去人多口杂的地方,在这探风声,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。
十方明笑着。缓缓的拉出一张空桌的板凳,蹦跳似的,自顾自的坐了下来。
“小二,温一碗酒!要一碟茴香豆!”
时近立夏,当季的蚕豆也已成熟,喝酒便自要有些下酒小菜。
“好嘞!”那小二看这女孩只是觉得惊奇,一个小女娃子老练的叫了酒食。怎么看都有些违和。最近琴川也不知为何频发异像,航路两岸的货船都停满了,也不见有人出去。听说是有妖物作祟,所以正在请高人去降妖呢……
小二觉得这妮子也是可爱,便还是跑去掂拿起一竹勺,打上一勺桂花酿。开始温酒。
小孩喝酒自不能当真了,这桂花酿度数低刚好是去年桂花结落之时封的装。给女孩打上一碗,倒也不会直接晕倒。
少女稍稍的像屏风里间看去。
那柜台上还坐着一人,在那算着账。
想来便是掌柜了。
掌柜是个白净面皮的人,一眼便可知是谨小慎微的人,此时他面色泛黄,微微颤抖的手抓着粉版颤抖着记着账。
十方明看那掌柜的模样,便是知道多了几条坏账,不过她也有些好奇。这航运之处还能有坏账,也实在是让人猜不通透。这地方尚且也算是旺铺了,纵使是能力再不济,想要亏损也绝非易事。
她暗叹这客栈时运不济。
忽的,那掌柜竟长叹一声,站起了身子似是觉的气闷。
那双白多黑少的精明眸子,四下扫了起来。如同是老鹰见到鸡崽一样。那双渗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人。那双精明眼中,仿若是爆发出一团火气,但那火气有即刻的灭了,像是焖锅之中蒸腾的水雾一样,成了幽怨的恨。
“阿元!你是怎么看店的!!来了苍蝇都不知道赶!”
掌柜冷冷的说道,只言片语之间已是咬牙切齿。
“啊呀!我当是谁呢。又是这个死醉猫!到现在还欠着十文钱呢!还不快把他赶走!养你是干什么吃的??!!”
那掌柜白净的面皮变得铁青,一脸气愤之相,上下起伏的胸膛犹若是要吐血三升一般的模样。俨然是气坏了。就差嘴角渗出血来了。
十方明瞥过眸子,对这所谓的醉猫有些兴趣。
那人,一身白绸劲装,上下都紧扎的很。虽然衣着华贵,但俨然不是现在兴的款式了。看起来倒像是表演古装的艺人。衣虽华贵,但多少有些太过破旧,那上面黏连的油垢和灰尘好似要将人都给染成墨色一般。
十方明知道,这衣服是旧唐时的制式。
“掌柜的!冤啊!不是我不赶走他啊!只是您也知道,这醉道人实在是邪门的很啊!他就在那四平八稳占着张桌子睡着。雷打不动!动都不带动一下的。”那被称作阿元的年轻人。凄惨的说道。似是在诉苦。
“就上次我把缰绳套套在这厮脑壳上,给了些银子让几个身强力壮的担夫去拉,照理来说就算是头牛也该动了,但他这活脱脱一个赖子。屁股就跟这板凳粘在一起了一样。晃都不晃一下,我是真拿他没辙了!”
他就差说一句打又打不过了,但是想了想,那落下的棒子神也似的弹了回来,原本要打到这死醉猫身上的,但却在自己脸上炸开了。怎么说都不光彩,便也就住了嘴。
“哎……”
那掌柜眉头微皱似是被说到了痛处,板着那张窘的发黑的精瘦面皮,半天没挤出一个字。
似是感觉到了别人的打量,那醉道人缓缓的站起了身子,提着一酒葫芦,跌跌撞撞的翻跨到旁桌。
“嘿嘿,嘿嘿~~给酒,我就走……嗝~~小兄弟~”他张开睡眼惺忪的黑瞳,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少女。
“咚!!!”
十方明还没反应过来,这醉道人,便有如同坨铁一般重重的砸入到桌面之上。
“……”真的是醉了……
“小二,你过来。”她这才想起,自己是来这探探口风的。
“我?”那阿元用手戳了戳自己。
“对,就是你,就是,阿元……我有些趣事想要打探一下。”十方明点点头,缓缓的挪开一点点凳子,避免碰到这醉汉。
“您问啥事啊??不瞒小妹妹,你阿元哥可是这琴川城,有名的江湖百晓生,甭管什么事,我可都略知个一二!”
那阿元手持一碗桂花酿,摩挲着步子,生怕那桂花酿滚出几滴来。只是这口头却不饶人,开始吹了起来。
“咳咳咳……”那索命仙掌柜,一脸漠然,死死的盯着这“江湖百晓生”。
十方明算是明白了。
“这酒,你给我先抱五坛来,你我一同喝酒,慢慢道来。”
说罢,便从自己鼓鼓的荷包里取出三枚碎银。
钱给足了,那什么话,都能套出来了,这点,十方明还是懂的很的。
好在小白吃人吐骨。这些身外之物,一点也不缺。
只是不很多便是了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哈哈~稀客啊稀客,难得的千杯不倒,所谓巾帼不让须眉,英雄出少年果然不假。”刚才还黑皱的面皮。一下子舒展了开来。
那掌柜面色红润,如若一夜化作少年郎。
肩扛三坛桂花酿,头顶一碟牛肉,便钻出了客栈。
“这叠酱牛肉,权当是结个客,免费赠与姑娘了!”
末了这掌柜还将邻座的板凳推了过来。
用眼神将那阿元钉死在了凳子上。
桂花酿这东西,其实吧,多是惨了水的。
一碗酒水只卖六文钱,这生意定是赚不得多少钱的。也就只有掺水,才能把一坛酒当成三坛酒来卖。这整坛子原浆,才是最值钱的东西。
“……”阿元黑着脸,被钉在了原地。
看着那掌柜屁颠屁颠的钻进了客栈。一时无语。
“小姐这是打算打听啥?”阿元摘下帽子,也是心生好奇。
“奇闻异事,或者是——妖怪?”
“哪有什么妖怪啊?”这百晓生挠了挠头皮。细细的想了想。
说话间,一阵清风袭来,带着些许紫荆花香。
忽的,阿元浑身一颤,食指微微颤颤的指着远处。
“仙?……仙人!”
“……”十方明忽觉一阵冷汗。
不自觉的微微低下了脑袋。似是怕被旁人认出来。
“三小姐,我们又见面了~”
少女笑面如靥,冷声说道。
这不似在打招呼……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“呼呼呼呼呼呼”那醉道人依旧趴着,似是永远也不会醒来一般。
“二位……认识?……”阿元不禁面色微红。
端的一看,这仙女真是绝色啊!
怎么不认识,化成灰她也认识慕容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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